第七十一章 灭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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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隔五十年,乾土大陆的最强者几乎都发生一次更替,涌现出一代天骄,少年英雄。五十年前,巨象山门主黄润、六转魔道极乐王、畅风谷谷主陈百麒、万物流门主李甘禅、白城太阳宫管平……可谓各领风骚、纵横天下。再早一百年,神魔大战的始作俑者九幽侯,人王格雷泰、白城大司命连树云旗、少司命东方寤寐,哪个不是少年成名,开疆拓土,成就霸业,威慑天下。在岁月里,他们的事迹变成了传说,传说变成了神话。

而如今乾土的名声是属于四公子的,他们独霸一方、鲜有对手,黑暗之域最擅长诡谲谋略的狼哥;赫仑草原百花谷的李日升;什那海上射鲸平盗的唐俊;无月森林杀人如麻的苏小邪!这四人除了狼哥成名较早,其余三位都是近十年来迅速崛起,肆意江湖。

而今魔刀苏小邪一刀就能逼退巨象山三大宗主,可见人名树影,毫不虚传。

极乐王的脸陷入阴影里:“黄半剑和我交手半生,未想教出的弟子如此脓包。如今他闭关三十年,未见其踪,唯一亲传女儿黄庄彦又被招进白城!就凭你几个小辈,还有什么资本和我谈什么契约?”极乐王口中的黄半剑,正是巨象山门主黄润的外号,因为他的“巨缺”神剑只有半截,所以他的故人都这么称呼他。

林谷轩等人面对着这个当年和自己门主都不分轩轾的怪物,不得不躬身行礼:“不知前辈莅临,不周之处,还望海涵!”

极乐王鼻哼一声,锦袍一摆:“也罢,那罗灵灵我势在必得,你们休要再从中作梗。”转眼吩咐道:“曾不二,带上你最好的马,和小邪一路追去,谁挡就杀了谁,不用顾忌是何门派!”

曾不二斜眼看了看那面无表情的苏小邪,只得无奈的称了声“是!”

极乐王俯视着山下三宗宗主:“至于你们,回去你们山门,若黄半剑未死,叫他睁眼看看,这世界已经开始改变,想安静闭世的日子,早就没有了!”他低沉的声音在山谷间袅袅的回荡着。

最后跑出来十几匹马,一路交替骑换,最后只余下了六匹最好的。座骑是神驹营的铁马,身着是曾不二守卫的服饰,一路上经过魔道的关卡未受到任何阻碍,一路畅行通顺。

石退只想将他们快速带进赫仑草原,只有山路没进草地,他们才能任意驰骋,随意奔逃,才能更好的摆脱追兵。只要穿越赫仑草原,到了暗黑之域,狼山地界,怕是六转魔道也无可奈何,再把灵灵送到什那海的天驰船帮,这一切的纷争,都会结束了。

可当马蹄踏入赫仑草原,石退就发现自己错的厉害。本该在花海中探头探脑的生灵全部蛰伏、喧嚣忙碌的游牧部落也急急的忙着迁徙,天边闪现着如丝如爪的红色闪电,翻滚聚合的黑云在头顶变幻流转——更可怕的是,某些奇怪的感知让他脑海里的阵痛不时侵袭,体内元气内力互相搅合,如火如沸。

灵灵等人都发现了石退面色的变化,当他劳累所致,于是提出来歇息一下,但都被他挥手拒绝了。因为他已经嗅到身后慢慢迫近的危险气息,不但不能停下来,而且必须加快行程,尽早赶往暗黑之域。

“萝卜丝——萝卜丝——”灵灵在不停的呼喊着。他们冲出曾不二的营地,就将四处游荡,扰乱猎狗嗅觉的海蓝兽召了回来,可如今一来到草原,这丫头就被各种新鲜的气味弄得心花怒放,转瞬又不见了踪影。

石退微微一笑,撮嘴提气,一声清亮的长啸破云而出,在空中略微转了个回旋,越拔越高。“汪!”一声,一道蓝影闪现,萝卜丝已经闻声奔袭回来,跑到石退马前,把尾巴摇成了一朵花。

灵灵恨恨的哼了一声,其实这套与萝卜丝沟通的啸声,石退早就教给过灵灵,哪种是唤回,哪种是警示,哪种是攻击……可这笨丫头一点也没学会,或者是根本就不想学,她总觉得石退只要在她身边,萝卜丝就会乖乖的听话的。

萝卜丝刚才那声大叫,也引来远处“嗷呜——”一声,若隐若现的狼嚎,石退和萝卜丝都侧头倾听。

灵灵见到这两位都歪着头,专注的样子,不禁噗嗤一笑:“看,你们的老朋友来了!”

想起上次在草原邂逅狼群的经历,大家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,这都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了,但就恍如昨日一般。

石退也展颜道:“呵呵,草原对于我就像家一样,狼群也确实是我的好朋友。走吧,前方不远应该就是巨石部落,你们还记得上次我们路过,他们招待我们的奶酒和羊杂汤么,赶去那里我们再休息……毕竟就算人不歇,马也也要歇了!”

想到那暖暖的篝火,朴实好客的主人,几个小青年抖擞精神,快马加鞭,在草原的余晖里飞奔起来。

巨石部落是草原上接近巨象山脉的一个游牧村落,从草地里突兀而起几块圆形巨石下,修建着几座石屋,不过十几口人,平日里过着自给自足的游牧生活,和平友善、与世无争,对待往来客人也是相当热情。

日渐西斜,淙淙的小河宛如一条闪亮的宝石腰带,沿岸浅滩的芦苇丛中,被飞扬的马蹄声惊起两三只昏鸦,仓皇乱飞,在头顶上发出悲怆的“呱呱”叫声。

石退猛的一勒马缰,举起左拳,示意大家停驻。因为他一眼瞥见前方小河里泡着一具死尸,牧民装束,四肢扭曲,全身浮肿,湿透的羊皮鞋子只剩一只,无数的小鱼正争食他面目全非的脸部。再抬眼处,巨石部落的方向,隐隐有黑烟升起。

“我们得绕道了!”石退皱眉道,风中送来的血腥气,他最为熟悉和敏感。

“为什么要绕道!”罗灵灵愣了愣,问道。

石退看了她一眼,这不是明摆着吗?前方的巨石部落已经发生了变故,他沉下脸道:“罗大小姐,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,我要做的只是把你安全的送回到你天驰船帮,送回到你心上人身旁去,其他的事一概不想管,也管不了!”

“当别人有了危难,或许正需要我们救援时,我们就这么绕道而去,熟视无睹?何况他们还曾请好酒好肉的招待过我们,算是我们的朋友,如果不管不问,我就算回到家去,我也睡不安稳!”灵灵忽然执拗起来。

“天下悲惨的事情多了去了,你都能管能问,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,别忘了魔道的追兵还在我们后面呢!”石退一勒马头,喝了声:“走!”

驱马走了几步,却发现没人跟他而来。五个年轻人都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,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
“我不走,我要去看看。我们吃过他们的肉,喝过他们的酒,他们老人孩子都笑着对我们敞开过大门!”灵灵轻声的对石退道,眼神无比坚毅,像是黑夜里的恒星。

石退斜眼看着这几名很少不听他话的年轻人,心内犹豫了下,最后不由得叹了口气,勒转马来,朝巨石部落的方向踢了下蹬,他身后蹄声得得,那几位倔强的少年已经跟了过来。

草原上那巨大天然凸起的石头,在残阳里像戴着一顶血色的冠冕。一圈高大的荆棘围着几间粗糙石头垒成的屋子,其中两三间已被烧得乌黑不堪。

游牧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陈列周围,全都保持着死前的状态。有的捂住咽喉的破洞,一脸不屈;有的在地上翻滚,肠肠肚肚漏满一地;有的护住怀里的孩子,伸手阻挡哀求,却不想母子两人一起被一枪钉穿……

如此惨景,加上四溢的血腥气和粪便的恶臭,让身后的年轻人们,压抑不住胆汁的上涌,一个人吐,全部人都呕吐起来。

石退黯然道:“这或许才是你们闯荡江湖的第一课!”

石退劝服不了这几个青年立即上路,但他也拒绝参加这几个年轻人为游牧人的葬埋,任由他们默默的收集石块,掘坑刨土,搬移尸体……风卷着荒草,像波浪一样汹涌起伏。

石退深深知道草原上的人有多么依恋草原,一旦离开又有多么渴望重归草原,他们的尸体被野狗啃咬、被秃鹫叼食,都是天葬的一种,而深埋地底,只会拖累他们的归程。

但他也知道,他的这帮年轻朋友只懂人道、不懂兽道,更不懂天道,满腔的热血激情是无法用只言片语浇冷凝滞的,只有某天踢上铁板一样的现实,钻心的疼痛过后或许才有可能回头。

趁他们埋葬巨石部落族人尸体的时候,石退和萝卜丝巡查了整个残存的村落,在血沁的泥土里寻找他们灭族的蛛丝马迹,翻阅检查尸体阅读他们的将死遗言……忙活半天,还翻到几瓶烧酒,三块干肉,曾经快乐善良的部落如今只有这点残留了!这就是真正的草原,无情的草原,大乱将至的草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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